[请点击]您有附件待接收。

#include<stdio.h〉
int main(){
printf(“全息玫瑰碎片\n\n" );
return O;

花坞与故乡

含私设的自治团另外两只熊熊。捏造过去注意。

远远跌破零线的气温把真理上个月刚买的钢笔残忍谋杀,她搓搓笔身又拧开外壳拿出笔胆向它呵口气,试图挽救凝塞的墨囊。

“喂,真理!你就没有钢笔之外的笔给我写东西吗?你可是冬将军的参谋!”凛冬有些烦躁地喊着。身旁旁的耶列娜赶忙给她递过削尖了的绘图铅笔,她知道名为“耐心等待”的东西在凛冬那里只有两分钟的保质期。

“......冬将军的参谋。”真理停止抢救,手捧冻坏了的哑巴钢笔对这个新得的称谓不置可否,只是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抿嘴轻轻笑起来权当默认。

房间里光线昏暗,真理啪地按亮台灯。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木桌有着瘦细的四腿和桌面上坑洼的划痕,其上铺开一张中间部分带有反光的切尔诺伯格地图。长长的裂痕是某次凛冬从书堆里抽出它时无意中用力过度的后果,拉达曾在灯下花了半个小时,用透明胶纸把几乎分成两半的地图仔细地粘回来,手艺巧妙而过程耐心,不在强光下基本找不出那道裂痕,但这改变不了女孩们觉得这张“破碎的切城”意头上非常不吉利。笔记本上撕下的纸页画着靠手指粗略丈量而稍微缩小比例绘制的简易“赝品地图”。凛冬不想在原本的地图上写字或者做标记,因此趴在桌上用铅笔刷刷画出这张“会议用图”。

古米向拉达求教蜡笔绘画技巧时略微撅着嘴,很难让人看不透她因为画乌萨斯森林猫画的不像而产生的小沮丧——那是她很喜欢的小动物,她没有画好,午餐后她就曾经轻轻念叨过几句,大家都记得。于是拉达和古米没有参与“例会”,在角落拿起画笔和绘图本屈腿坐下低声地交谈着。教古米打出草稿时拉达悄悄抬眼看了几眼围着木桌的三个女孩。她们的说话声很轻,像是努力压抑过。拉达的耳朵勉强捕捉到了“PlanA”和“PlanB”,听起来就像哥伦比亚流行的探险电影的主人公一样酷极了,但是皱着眉的凛冬神情越来越严肃,而且是不同于往日偶尔对她们发怒的那种皱眉。拉达对这种情景感到有些费解,心头又浮起某种程度的澄澈明白——逃离切城,自治团成立就是为了逃离切城,或迟或早,或择日或撞日,远远地,离开——也许是下下下个星期,也许就是明天,“例会”商讨的话题一直是这个。

凛冬,真理和耶列娜从木桌上直起腰,看起来“例会”要结束,准备晚餐的时间到了。晚饭前女孩们团坐,掐着点守候沿袭了近四个月的轮流朗读环节,自治团组建不久时她们就做了这个约定,虽然不能保证每一次都全员参与。今天的朗读者是真理,她把一本硬皮的诗集摊在膝上,指腹摩挲着封皮上半褪的烫金。这本诗集是真理从家里带出来的,事实上她们一路上带着的很多书都是——她早已阅读过这本书,但她在同伴的请求下迫不及待地想与她们分享书中美妙的诗行与韵律。真理清清嗓子启唇开始出声阅读——

“群星撒进渡鸦的眼睛

于是它们变成种子播到大地

来年这里一定有片花坞

等待你带露折下

捎回给故乡的小娜塔

.......”

创作这首诗的诗人生活在上个世纪的切城,于是女孩们对他生出几分亲切。耶列娜和拉达靠在一起,眼睛在篝火的照映下噙着光,像碎钻般晶亮。拉达突然想念家里被自己丢下的手风琴,连带着想念她拉手风琴的院子里的小园圃,改天她要执起画笔,画出那片记忆中的美丽的花坞。

凛冬在真理的阅读声中落荒而逃,去给做饭的古米七手八脚地帮厨,并没有生出半星诗意——她总是这样。晚餐时间两人从灶台上捧出热乎乎的荞麦饭,剩下的酱料不够撑到下次“大采购日”,凛冬提议把几只番茄鸡肉罐头加进去以免味道太过寡淡。古米不喜欢罐头里被油盐腌渍过很久的番茄,这样的番茄失去了鲜美汁水中蕴藏的阳光气味,她只能带着遗憾一手撑着下巴,腮帮鼓鼓囊囊地咀嚼着。晚间新闻在下午六点三十分准时开播,收音机里传来的新闻播报声伴随糙碎的沙沙响。眼前没有身着西装的主持人正襟危坐的画面,女孩们在饭桌上听了满耳诸如“切尔诺伯格政‖府将竭力保证群众安全”的油滑官腔。即使自治团没有办法看到电视,女孩们只消花费一丁点想象力就能猜到那些隔绝了切城沦陷区人们的恸哭脸庞的电视镜头。她们痛恨这种不作为的粉饰太平,但仍然迫切关注切城里整合运动的动向——情况多变,这些风声和出逃计划息息相关。

没有电视机和电子游戏,女孩们睡眠和吃饭之外的时间里,除却听广播新闻和拉达偶尔的涂画,乏善可陈的娱乐项目只剩下看书。工厂当然没有居民家中那种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暖和的壁炉,女孩们在房间角落生起火,火苗底下的松针和柴棒不时发出毕剥噼啪的脆响。古米翻开了一本厚厚的莱姆尼亚名将传记,从那里看来了“烈士”和“牺牲”两个词,侧过头仰起脸开口脆生生童言无忌:“凛冬姐,如果我们向整合运动反抗的时候牺牲了,我们会成为烈士吗?”

凛冬犹豫着没有回答,虽然“不会”两个字了然于心——不会的,称不上。她们不是反抗暴乱的正规组织,只是稚气未脱的学生,是世界上,或者说在她们的绝大部分认知界限圈在的切尔诺伯格里——她们只是“涓埃”(真理从书本上看到的形容.......蕴含着深奥诗意的词汇)——是很小很小的存在,比雪片还要轻。

真理在火堆不远处坐着,耶列娜向她递过羊毛毯,她把它盖在大腿上,翻开了一本不曾阅读的小说。这是个反传奇式的故事,拯救全城人的英雄没有载誉而归,而是遭到了居心叵测的高层人员的造谣诋毁。没有人记得他付出的淋漓鲜血,他带着遍体鳞伤孤独地死去。真理阅读的速度比往日放缓许多倍,她想把这个耐人深思的故事细细镂刻进脑海里。凛冬靠近真理坐下。她信手翻着名为《惊爆时刻》的杂志,一目数行半带跳跃地浏览着,手指轻轻捻着书页。比起严肃而强调逻辑的现实主义文字,她更喜欢被这种富有故事性的短篇冒险故事在短时间内调动最多的阅读兴趣。

“.......真奇怪啊,这么冷的天气。”真理把唇边的“真讨厌啊”咽回去,临时改了用词。按理说这个日期还未入冬,但严寒已经不亚于往年的冬天,兴许是......天灾将至的影响。凛冬挪挪身子向真理挨近些,并给她留了方可以倚靠的肩膀和脊背。她们那么年轻,都曾有蓬勃而美满的愿景葳蕤在胸膛。但足以毁灭切尔诺伯格的天灾,倾巢而出的整合运动,二者和“明天”不知道哪个会先来临。她们不再敢像学校标语里的“新时代青年”,扬着声调畅谈理想中未来岁月有多么绚烂多彩,更不敢肆意说更沉重的爱与托付。于是她们用积攒十五年的温柔和热忱结缔无形的盟誓,能做的只有相互倚靠。无声的阅读中她们像夏天的蜂蜜水和樱桃汁,互相融进彼此织的缄默的惺惺相惜里。

第二天清晨凛冬起的格外早,她轻手轻脚坐起身把被子蹬走。其他四个女孩还在安静地睡着,凛冬给古米掖好被角。真理临七点起床的一段时间在生物钟的调节下睡眠会变浅,那双蓝色的熊耳不知道是否听到了凛冬起床的动静。“要提前叫她起来吗?”凛冬这么想着偏头看向她的睡颜,伸出手五指裁剪开破晓阳光,在真理脸上投下斑马线般的阴影,想要触碰最终却收回再放低。

凛冬独自起身,踮着脚跟度到书桌旁拿起“赝品切城地图”,用红色的绘图铅笔描出了她最终选定的路线。

——左右不过赌一把,就今天吧。

待女孩们被跳跃的发条闹钟叫醒,凛冬清清嗓子组织肚子里要对同伴说的词句。

“我们今天就走,离开切城。”她首先言简意赅地解释惨淡现状:城市被具有武装力量的整合运动撕开许多豁口,但被暂时反击。政‖府军警在各处的镇压行动浅尝辄止,并在新闻报道里美其名曰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就像她们是小鸟,要从变异森林锅盖般严丝合缝的疯长树枝底下飞出去,这似乎不可能实现,但现在——她们能找到一扇附近的林窗,这是目前出逃的唯一路径。

凛冬把手绘的地图尽量捋平整,手拿铅笔示意女孩们视线跟紧笔尖:“十字路口处有家大百货,在那里拐进左边的巷子,走到尽头之后能看见苏里维奇钟表店——蓝底红字的招牌,到这之后右转直走,懂了吗?”

“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必须得强调,不然你们这些家伙肯定会忘记。”凛冬一字一顿,郑重而殷切,“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五个人,千万不要走散,明白?”

女孩们把惺忪睡眼睁大,讶异还没消退,只是顺从而沉默地点着头,凛冬挥挥手:“半个小时时间收拾东西,最后的准备。”

女孩们接受了突如其来的现实,立即开始着手执行,她们无比信任凛冬深思熟虑后的决策,无论是过去还是当下与将来。古米知道她要跟燃气灶说再见了,那是凛冬从二手市场扛回来的,她在那上面给自制团的同伴煮过好多顿饭。真理也知道她要舍弃部分书本了,但无论如何要揣带走那本《Марксисты》——她用它施展法术。拉达低着头把绘画本放进背包里,耶列娜蹲在她身旁给弩上弓油。女孩们在忙碌后挤出时间分食了一大块果仁列巴,并发自内心地感激它让自己尚且饱腹,虽然这次没来得及涂抹上橘子酱。尽管对栖身许久的废弃厂房也产生了些依恋,她们早已知晓要离开,无声的告别仪式和时间共同流去。

女孩们步出厂房,对阔别的室外唯一感触只有冷。昨晚下的那场雪已经停了,天边浮现出几抹晦涩的霁色。干涩的寒风呼啸,蚂蚁般啃噬着裸露的每寸肌肤。

“......害怕吗?”凛冬低头看了眼缩起脖子的古米,小姑娘的鼻头被冻得通红,闻言她细密的金色睫毛颤颤,挥起戴着橙色手套的左手拳头喊“古米一点都不害怕喔!”。

她们穿过郊区的旷野,重回切城的街区,鞋底和雪地的摩擦声吱呀响着杂乱无章,残破景象猝不及防地密密匝匝扑入女孩们的眼帘。打砸过的铺面和居民楼狼狈地有砖块裸‖露出墙壁的断面。熏黑的墙面和地上的玻璃碎片是燃烧瓶投掷的遗留,果酒或伏特加本应承载欢乐,点燃它们的火苗却给手无寸铁的民众不可逆的严重灼伤。遇袭的人们嚎哭着宣斥命运的不公,市井的乌萨斯俚语传达的不再是粗俗和鄙夷,而是嘶声裂肺的悲哀与不甘。古米一手抓紧她的金库门,另一只手被拉达拽向前去。拉达脸侧银白的及肩短发在风里扬起来,几乎要融进雪色里去。她始终没有回头看古米,也从不驻足解释为什么她们非得一刻不停地奔逃,仅是大步走着,给古米留一个仓促的背影。于是古米心头所有杂乱无章的、劈头盖脸的情绪都登时退却让步,只剩惶急攥紧扑通的凌乱心跳。

女孩们在晦暗窄巷的转角处看见一对母子肤色被冻得发青的尸首,干枯的血迹黏连着躯体和破败的石板路,在他们身下铺染开灰暗与绛红。秋季的芦苇杆般瘦弱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侧趴在死去的母亲胸脯前睁着惊恐无助的眼,女人的手还紧紧环着她的孩子。真理踌躇着违背了凛冬的叮嘱独自驻足,即使她知道知道她们什么也做不了。真理在给男孩合上眼睛时无意间触到女人业已僵直的手,她噙着的泪水再绷不住地向眼眶外奔跑,杂乱错驳地画出几道痕路冻在侧颊,她突然很想很想在女人身侧放一朵盛开的鸢尾花,紫色的,在乌萨斯的冻土中颤巍巍的小花。但此时她的手中空无一物,不,她指尖冰凉地虚虚握着冷冽的空气。凛冬的手指也不能算特别修长,总之整只手比真理的大一些。真理感受到那只熟悉的手从身后伸来,以反常态的轻柔方式裹起自己的手,提醒她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天地晦暗,自治团的领袖凛冬臂上缠着的旗帜随步伐跃动着,成为照进其他四个女孩视网膜的唯一亮色。她们迈开步子继续走着,双腿仿佛只剩本能性地机械移动,连同时间的流逝也逐渐淡忘。她们向着前方巷尾那块蓝底红字招牌大步走去,脚下踩出的轨迹忍不住地逐渐合拢到一起,如同交错后重遇的星轨——仿佛要近一点,再近一点,才能让她们在砭骨的寒风里互相在彼此身上捉来些勇气来,去直面自己所见的残破景象里生命是多么瘠薄脆弱,以及旷远无边的孤独和悲怆。

“继续走吧,只管往前走,越远越好”,女孩们头一次听见冬将军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如寒风中被雪压低的松枝,“我们离开切尔诺伯格。”

棉絮状的残云染着软赤的暮色碎在方寸天空,急匆匆南飞的候鸟和与切城骨肉相连的女儿们共同被这座城市流放。“逃离切城”这件事蒙上与几度与氧气隔绝后重新呼吸一样的慰藉感,但窒息带来的胸口闷痛旷久未能散去。她们只是低头走着,只管向前走去,没由来地不约而同默念起真理读过的那首短诗,平白添了一丝对前路的期待。

——即使他乡的花坞遥遥,身后的故乡不复。

评论(3)
热度(46)
© 谢催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