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女博]远在咫尺
⚠️意识流注意。
〖年岁太短又太长。有些人只信清晨露水折射的绚烂彩虹，有些人却只信寒风不信太阳。〗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你走吧。”
这通驱逐令并非凯尔希真正抛出的原话，事实上她连这样明确说出自己的想法都不屑。这是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把她平常的措辞和举动中透露的她对我的态度攥住，推敲整理出的最终信息。
这个过程太漫长，简直像雪被在乌萨斯北方边境山脉地区融化所需的日子。又抑或说，凯尔希拿着原材刨木匕首时削下薄而锐的木碎。我得先花时间把它们扫成堆，才能铲起来倒进垃圾桶。
我抬眼看见凯尔希裸/露双肩上的体表源石结晶。这些具有自范性*、内部粒子按物理规则整齐排列的黑色晶体，虽然外表呈现出几何美，但是它们从感染者源石浓度达到某临界数值的血液里析出，刺透皮肉，挤压脏器，日渐一日剥夺吞噬有机细胞的生命，并发神经和精神方面的无穷苦痛。
我多次对不论立场的全体感染者都自私地想：如果未来罗德岛探寻到的矿石病治疗手段，对于体表有源石结晶的患者，愈后创伤是把那些黑色晶体换成恶心丑陋的铜钱癣，甚至溃烂流脓，永远地毁去他们从前对自己皮肤定义的“光洁完整”，我也是极愿意的。这个想法毫无科学依凭，浅薄天真，可它就是出现在我的脑中了。是的，仅仅是出现过了，但就是出现过了。
调香师干员和赫默医生合作，培育了一小批转基因荧光多肉。这个发明起初只是为了哄伊芙利特干员和岛上接受治疗的儿童开心，向植物转入水母荧光酶和荧光素的基因也远远不是她俩开的先河。
后来这种实验室产物加速分盆，分发到所有感兴趣并咨询是否能领养的患者或干员手里。出于敬佩，她们也慷慨赠送了一盆给凯尔希。但凯尔希的实验室不是荧光多肉合适的生长环境。正如作为受过生化防护专业培训的芙兰卡干员所反馈的，“布满化学烟雾、有毒物质和有害辐射”。
况且实验室里每天近十八个小时不熄的人造灯光太亮了，几乎要掐灭那点幽微黯淡的绿色荧光的存在意义，令人遗憾。
“希望和爱情是我们这个时代，像至纯源石一样奢侈昂贵的东西。*你认可这句话吗？”
......我问出口的那秒钟就开始后悔。*龙门粗口* 的，我*乌萨斯粗口*在说什么？还用了呆蠢的疑问句。
我不是应该说出这种好像天真到冒傻气的人，尤其这个问句的对象是凯尔希。以前肯定不是了，现在和未来也不是，且不能是。
“这艘舰船上的人的确需要希望，但爱情绝对不是。”凯尔希轻描淡写，用下垂的嘴角和眉尾掩盖去日苦多。于是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面前的女人着实称得上无与伦比的古怪。
但我的观点是温湿森林有朽木就有菌丝，爱情依附希望就有滋长的机会，这是无法阻断的客观规律。我仍未甘心，对她说：“冰冷坚硬的冻原也能种向日葵，只要土层内埋了种子。有温柔从绝望中生发出来，不行么？”
她真是冷脸冷语冷心冷情，再加一条吝啬——具体表现为拒绝给我和别的很多人留丝毫情面。她手上有本医学著作，我进入她的实验室便留意到，但没来得及看清大标题下细瘦的副标题。她利落地合上文献放到一边，同时阖上眼睛侧转身体：“要我提示你吗？你现在醒着，不是在梦中。被封棺时期，你的脑细胞大面积死亡了吗？真可怜。”
“真想不到你还认为自己有时间抒发少女情怀总是诗？”凯尔希咄咄追问，“喔，我低估你的年龄了，是妇女情怀总是诗。”
我们都没有多少时间了。
——毕竟假设以下状况：如果还有十多分钟，之前没有预测到，也无法规避的陨石就会砸烂这艘“陆行乌托邦”，大家要做什么？（这种不尊重天灾信使的情况当然只能是假设）跟相互慕恋的人牵那一小会儿手，还不如与深爱的音乐、美食、书籍或电子游戏什么的庄重告别呢。灭顶之灾面前，当最后的稀碎希望被赶尽杀绝，比爱情更原始基础的欲望将狠狠击退爱情，短暂但全面地密封性占据“最后”。
凯尔希的辩驳天衣无缝。哈哈哈，好吧，好的，我服，我妥协，我认输。
我确实是妇女，确实如此，加之她不全是为了讽刺。由凯尔希女士翕动双唇发表的陈述句堪比白纸黑字的纸上文本（明明是讲话，却好像自带句号那般），因为她总在陈述事实。
我忽然想起前年的这个时候，无意听到过甲板护栏上传来迁徙途中落脚的雁，迟缓疲惫地扇打翅膀的声音。扑簌簌，扑簌簌，羽毛间隙藏匿着几度苦寒和破旧落魄的春意。凯尔希说她不相信严冬霜雪里会夹有白砂糖。所以现在，那群候鸟里的年迈成员，应该早已经死掉了。
“那么本妇女将去继续批阅可爱的干员们递交上来的文件，也将麻利地滚出您的实验室。”
她的唇枪舌剑让我只得摇旗撤退。如果不是我醒着，我会以为自己是刚刚进行能级跃迁的电子的拟人态。我故作夸张地背对她挥手，带上门之前留了条窄缝，向房间里边窥伺着，硬着头皮往门里塞进一句：
“今天可别忘记泡您的速食晚饭，否则它就变成宵夜了。祝您身体健康，妇女！”
完毕！转身！
——“咔哒。”
*自范性：自然凝结的、不受外界干扰而形成的晶体拥有整齐规则的几何外形。（摘自百度百科）
*化用《流浪地球》的“希望是这个时代的黄金和宝石”。
